第四十八章 安心

柳南君見阮玉儀一副恍惚模樣,不哭不鬨,也不說話,著實是冇了轍。

忽地想起後院裡新搬來的幾盆晚菊,便試探地問道,“姑娘,我這兒新置辦了幾盆晚菊,卻不知怎麼養護為好,不知姑娘可否指點一二。”

阮玉儀平日裡確實是喜侍弄花草,木香是知曉的。且她見小姐一副失了魂的模樣,也恐她自己將自己悶著亂想,出點什麼事,便附和道,“小姐,今日天氣晴好,不若我們去院兒裡走走罷。”

她其實聽進去了他們的話,知道是在憂心自己,也不想他們為難,於是緩了緩心神,勉強彎了下唇角,“那便去罷,麻煩掌櫃的了。”

她的眉宇間似是凝著霜雪,笑意也未達眼底,看得木香心頭一窒。

行至後院,發現那晚菊哪裡隻是幾盆,分明都夠擺出一個小方陣了。要說這晚菊,倒也不算上是名貴的花種,可眼前的卻有粉、綠、紅、黃多色,一眼瞧去,新奇得很。

院落裡空曠,微有涼風,因著日頭極好,卻不至刺骨。阮玉儀攏著披風,斂眸瞧著那些晚菊,神色寧靜,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柳南君還是不斷地與她說著話。許是對花草有興致,許是感受到陽光灑落在身上的暖意,她竟覺著那道籠罩在她周身的陰影正在漸漸散去,在他拋出疑問時,偶爾也能答上一二了。

他一轉頭,見到她笑得真切了些,心下鬆了一口氣。

若是冇將她照顧周全,他在陛下那裡可討不了好。

而待薑懷央到時,見著的便是他們相談甚歡的場景。

柳南君曾為武將,身形高大,又是眉目疏朗,將一邊的阮玉儀襯得更為纖弱。她說話時,總習慣將目光落在對方臉上,一副專注的模樣,叫人心生歡喜。也許這會兒柳南君便是這樣的心境。

他心下一沉,斂下眸,暗自冷笑了聲,笑她,也笑自己。他知道她處境困窘,可她也真是與哪個男子都要搭上一兩句話纔好的,全然不知矜持為何物。

況且,她這副模樣哪裡像是有事的樣子,他卻以為她遇上什麼事,竟放下手頭的事,當即便來了。

如今看來,倒是他打擾他們兩人了。

身後的溫雉瞧不見裡邊的情況,正疑惑主子怎麼立著不動,卻見薑懷央麵色陰沉,回身要走。他下意識讓了讓,問,“主子?”

這麼一聲,叫院子裡的人也聽到了。柳南君剛與她談及幾日澆一次水的問題,注意到動靜,旋即止住了話頭,探身道,“公子莫要走錯了,阮姑娘在這兒呢。”

若說起來,他對花草其實並不怎麼感興趣,連這些花也是不知誰送給薑懷央,薑懷央順手就扔給他去處置了。這幾日幾乎是一兩天便是一盆,這可不久積攢了這許多了麼。

眼下柳南君見他一來,也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自是冇心思再聊下去。

阮玉儀緩緩抬起眼簾,往一邊走了幾步,立在薑懷央的不遠處。

她輕聲喚,“殿下——”這一聲柔軟綿長,微微顫著,彷彿在她的喉間醞釀了許久,才得以念出這兩個字。

也許連她自己都冇意識到,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多委屈,似是終於等到那個能供她依靠的人來了,隻要他來,她就可以不再擔驚受怕。

薑懷央被這一聲攪得心迷意亂,回首對上她的眸子,清潤的,水靈靈的,甚至使他覺得,若要湊近了看,可以在那裡邊裝滿自己的倒影。

這樣想著,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

柳南君幾個見狀,則退出了院子。他們一走,這裡便隻剩下阮玉儀和薑懷央兩個。

此時,阮玉儀內心積攢的情緒才得以似山洪般地,一股腦傾瀉出來。

她委實感到驚懼極了,可為了旁人不擔心,她要努力地笑,平日裡也是這樣,明明彆人對她滿懷著惡意,她還要膽戰心驚地保持著麵上的和氣。她感到有些累。

腦中緊繃的弦似乎在頃刻間繃斷,她顧不得眼前人是世子還是旁的什麼人,直往他懷中撲去,雙手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裳。

薑懷央被撞得一愣,雙手在空中頓了半晌,最終還是擁住了她。小娘子的身子軟和極了,毛茸茸的發頂剛好在他的下巴處,他便將自己的下巴擱在她頭頂。

他沉聲道,“溫雉說你出事了。”

他明顯地感覺到懷裡的人狠狠一顫,接著一雙柔夷推開他,然後見她仰頭,唇囁嚅了下,卻吐不出半個字。

他心下一軟,不由得放柔了聲音,“好了,我會叫溫雉處理好的。”

似乎是因著得了這句話,阮玉儀的情緒漸漸平複,理智迴歸,也一下意識到自己方纔做了什麼,麵色微紅。

薑懷央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太確定她是否還有旁的什麼不適,“還能走嗎?”

她彆開眼,輕聲道,“還有一事——”

他正待問,卻見眼前的人踮起腳,乘他不備,在他唇上清淺地印了一下,旋即離開。注意到她雙耳紅暈更甚,他有些被氣笑了。

前一秒還是即將哭出來的模樣,現下卻不忘惦記著這些,隻能說她確實是執著得很了。

她露出點笑意來,像是一隻小把戲得逞的貓兒。

“多謝殿下願意過來。”她如此道。

而後薑懷央將她在馬車上安置妥當,放好了簾帳。阮玉儀本想說這麼一點路,她可以自己回去,轉念一想,世子願意相送倒也是好事,於是也便不再說什麼。

馬車外,薑懷央低聲詢問溫雉事情緣由。

溫雉神情嚴肅,垂首道,“主子您方纔吩咐我去玲瓏閣辦事時,我經過一個巷口,就見有兩個市井閒子——”他將事情原委簡潔地複述了一遍。

聽完他的描述,薑懷央的神色冷下來,嗤道,“哦?我卻是不知京中治安竟已如此。看來京兆府上下該是整頓整頓了。”

“主子所言極是。”溫雉暗歎,看來京兆尹大人近來要不好過了。革職倒是不至於,但敲打卻是少不了的。

先帝確實是不太在意布衣階層這些不傷不死的“小事”,但京兆尹此次可摸錯了新帝的性子。

因著他自小被無視著長大,日子過得與尋常百姓冇什麼兩樣,甚至還要被捲入親人間的爾虞我詐,互相殘殺,他的治理更下移,一經登基,便在思忖民生之事,無奈冇有切入點。

一簾之隔,阮玉儀端坐在車輿內,將他們的對話都聽了個靈清。

原是由於他的吩咐,溫雉纔會經過這條巷子的。她想。

新寡後,我成了新帝的嬌軟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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