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香

這瞧著嬌弱無害的女子,又是如何得到異域之物的?

他抑製著,聲音還是難以察覺地顫著,“這個香囊,你是如何得到的?”

若是能從她這裡得些線索,或許還能抓到這名胡醫,此人醫術高明,就算是不與他算幾年前的帳,能為大蕪所用也是好的。

阮玉儀心思細,一眼就看出他神色不對,於是留了個心眼,隨意編造道,“這是我自己繡的,殿下您瞧。”

她想將香囊從腰間取下,一時慌亂,反而越纏越緊,她鬥爭了許久無果,隻好抬眼,眼巴巴地瞧著薑懷央。

“殿下,解不開——”

音調軟綿綿的,饒是薑懷央,也心裡一酥。

不過夢裡,這聲音還要更尖利些,有時帶著哭腔,細細顫著。

木香以為小姐是故意如此,引世子接近,於是將頭垂得更深些,一言不發,全裝作冇聽見。

薑懷央一心想要檢視,也冇多想,繞開桌子,到她麵前半蹲下。

他的手指可比阮玉儀的要粗得多,手心還有幾個薄繭,拆解起來也更難做到精細。隻是她是毫無章法地硬扯,他則將心思花在仔細辨彆繩結的構造。

一拉一繞,就將東西取了下來。

阮玉儀也注意到他的手,想著,或許鬱王世子也冇那麼整日遊逛,不務正業,原來私下裡還是有習武的。

她瞧得出神。

“這不就好了,你……”薑懷央說著,一抬頭,望見她定定地盯著自己的手看,她的眸子常氤氳著水光,就是不做表情,也是個深情模樣。

薑懷央被他看得心間癢癢的,偏偏還是麵色如常。

他曲起手指,敲擊了兩下石桌,阮玉儀這纔像是回過神來,“啊?”

——一雙男子的手,粗糲得很,就有這麼好看?他撇了一眼阮玉儀輕輕攥著裙襬的手,十指春筍,手背光潔,更冇有如他一樣,皮膚下的青筋若隱若現。

薑懷央不作回答,而是起身落座,翻來覆去琢磨這這小小的香囊來。

天曉得她隻是在感慨流言蜚語不可信,既知鬱王世子有一技傍身,對於鬱王樂意放縱其子的行徑的態度,也就不奇怪了。

這會兒湊到眼前,薑懷央才發現這花雖針腳細密,栩栩如生,比之石榴花,花瓣卻大了些,出入還是不小。

他問阮玉儀,“這上邊所繡,是何花類?”

她抿了下唇,有些難為情,小聲道,“回殿下,是木槿。當時繡的時候發覺粉的線缺了,餘下的不足以完成一朵,就改用了紅的。是不是……很怪?”

這話說得真假參半,花確實是出自她之手,東西卻不是,她當時隻是瞧著這上邊的石榴花針腳粗糙,看不過眼,才拆了改繡。

隻是一拆完,她卻轉眼忘了原本的那花長什麼樣,隻好按府裡的木槿來繡。

薑懷央冇法違心話來,又不願開口誇讚,於是隻搖了搖頭,算是肯定了她的繡工。他用指尖捏了捏,裡邊並冇有脆生生的硬物,柔軟得不像是尋常草藥香料,而是細膩的粉狀物。

阮玉儀見他如此,不明所以,“殿下,這香囊是有什麼問題嗎?”

他冇理會,抽開一瞧,隻見裡邊是深褐色的藥粉。

他拿手指取來一撚,見指尖是微略粗糲的粉末,湊到鼻下,就是尋常草藥的味道,他應該在近些天還接觸過。

實在是冇看出什麼名堂來,他有些失望,將香囊口子紮好,還給了阮玉儀。許是心結堵著,一著急,才覺得這香囊古怪。

薑懷央不再胡亂猜測。

他用膳迅速,很快就放下了竹箸。

阮玉儀見人要走,連忙跟著起身,醞釀了良久的話,這纔敢說出口,“殿下,我也能去佛堂上柱香嗎?”

他心中一動。

“莫說佛堂,若非我在此用著,這院子也是公用之物,要用,去便是,何必報備。”薑懷央揹著身。

薑懷央估摸著她應該使不來火摺子,於是將她帶到了屋中的佛像前,取來三支香塞到她手中,點燃。

她愣了一瞬,才甩了甩,將上邊燃著的火苗熄滅,不小心燙到了自己的手,弄得整個兒一激靈。

她悄悄打量四周。

眼下天色已暗,這兒隻點了一盞燈,擺放在供桌上邊。燭火不斷地跳動著,自下往上映照著佛像,在佛祖臉上留下不規則的陰影,顯出與白日截然不同的森然來。

好似佛露出了自己不為人知的另一麵,要在黑夜裡肆意行使權力。

世子似乎在祈求,或者說祭奠著誰。而那個人對他來說一定十分重要,不然也不會見著他的兩日,都在重複著於此地上香。

“殿下,您近日是在為誰祈願?”

寂靜無聲的佛堂裡,她的聲音分外清晰,空靈,迴盪在屋子裡,經久仍似有餘音。

“不要多問。”

趁著稀薄的月光和麪前的燭火,她瞧見了,卻看不明白對方臉上的複雜神色。終於她還是決定不去深究。

她要的,隻是借他的名頭得到一份庇佑。

那麼,就願這位不知姓甚名誰的人,生而為英,死而為靈;願大蕪山河無恙,願人間皆安。

願世上至親,再無生離死彆。

上了香,她後退幾步,香尖上的星火亮著微弱的光,彷彿是在做出迴應。

置身於此,她的心緒也變得平和。側眼去看窗外天色,今夜月朗星稀,偌大的佛堂中隻有他們兩人,安靜得甚至能聽見對方的呼吸。

她深知再不回去,程府落鎖,怕是要招致風言風語。

於是阮玉儀輕聲道,“殿下,您明日還來嗎?”

這話問得隱晦。

原本薑懷央在不在都是既定的事實,經由她口這麼一問,就添了“明兒她還可以來見他嗎”的一層意思,捎上了濃鬱的暗示意味。

薑懷央立著不動,像是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她知道得不到答案,於是福了福身,行了一禮,帶著木香離開了。

薑懷央微微側臉,從打開的窗欞望出去,注視著她從窗子這頭,娉娉婷婷走到窗子那頭,直至被牆壁遮擋,他再看不見。

月光撒了一地,他上前將窗子關上,可也趕不走這片皎潔,它又落在了窗子外側。

新寡後,我成了新帝的嬌軟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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