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紅花(7)

路走著,就不覺得長了。

很快,木屋的樣子就跳進了寧木的眼裡。

不用白活交代,直接轉身對客人介紹著:“一路上辛苦了,這裡就是十三號樓了,請進!”

半彎著上身示意,“打擾一下,請您在進屋之前把花卡交給我吧,進屋後就不再需要了。”

阿諾點著頭,遞出了拿了一路的彼岸花。

在寧木的推門下,點頭微笑著朝屋內走去。

白活緊跟在客人的身後,嘴上熱情地招待著:“這一路上辛苦了,先喝點茶休息一下吧。”

接過彼岸花的寧木輕輕合上木屋的木門。

如釋重負地走到屋前稀疏的幾叢彼岸花前。

她準備蹲下身好好欣賞一番由她本人寫出的第一份選客說明。

! !

怎麼變了?

我寫的不是這樣的啊?

望著葉卡上顯示的幾行文字,寧木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那是一份關於入選客人的簡要說明。

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

“阿諾,性彆女,年齡5個月……”

————————

屋內的氣氛一片寧靜祥和。

阿諾安靜地坐在桌子前喝著熱茶。

那是原沐早早備下的茶水。

茶色淺黃,杯裡零星滌盪著幾片已完全舒展開的綠葉,慵懶極了。

一股帶著自然芬芳的味道,僅是略微湊近杯沿就可嗅到。

入口的茶水溫度適宜,溫熱的水流自嘴唇開始潤濕,隨著舌尖的捲入,再慢慢沿咽喉滑下,直至胃部。

一股舒捲釋然的感覺自身體內部傳出,阿諾不由地深噓了一口氣。

“怎麼樣,這茶感覺還不錯吧?”輕快的聲音從放著茶水的桌麵傳來。

喝到茶就捨不得放下杯子的阿諾點著頭稱讚道:“確實,我從未喝過這樣的好茶,不愧是十三號樓。”

此前提出問題的原沐樂得笑出了聲。

桌子上的茶壺微微地晃動著。

阿諾又接連喝了好幾口,似乎是要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

隻見她思索再三放下了刻著紅豔彼岸花的茶杯,皺著眉頭問道:“關於十三號樓略有耳聞,雖說十三號樓可實現入選客人的願望,但無論任何,我也明白天下冇有免費的午餐,所以想提前問一下代價是什麼?”

生命裡,所有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隻看最後收費的時間了。

時間隻有長短。

無論任何人與物,都是如此。

感受到客人高度集中的目光,白活眨了眨草綠色的貓眼,如同一塊品質上乘的天然綠寶石閃著細碎的光芒,嘴邊的白色鬍鬚輕輕抖動了幾下。

“代價不是由你我來決定的,花薔。”

沿著白活的視線,原本端坐著的阿諾側身向那麵透著森森寒氣的冰幕看去。

一朵巨大的彼岸花,一動也不動,好似是被封印在這片冰幕裡一樣。

但在其四周又遊動著紅色的彼岸花瓣。

不知從何處來,亦不知往何處去。

光滑的冰幕上慢慢浮現出一行文字:

“此次,實現願望代價就是說個故事,與願中人的故事”。

暗暗地在心裡重複了幾遍,阿諾還在思索這句話意思究竟是為什麼。

同桌的白活直接道:“既然已經給出了願後的代價,那麼現在就來說說你的願望吧。”

熱心腸的原沐見阿諾冇有反應,猜測是不是之前的話冇有說全。

繼而又補充道:“就是說說你為什麼會有這個願望,越詳細越好,這樣願力就會更大,你的願望最後就會實現的更完整。這個完整的故事就是實現願望的代價。”

聽了原沐的一大段話,阿諾終於回過神來,回頭低下眼眸,朝著提供幫助的好心桌微笑道謝,同時也把原先落在冰幕裡的心思收了回來。

“太古怪了,剛剛竟然看愣神了!”

“不知為何,這麵牆總給我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

“靜止不動的巨大花朵,四處飄散的花瓣,二者之間好像冇有任何交集。”

“明明都是在冰裡啊。

“又給我一種花瓣想要去救花,但是隻能無奈看著自己從花朵的身邊被迫離開的感覺。”

“真是難受啊!”

收迴心神的阿諾心裡是想了又想,就像被塞了一大團廢布一樣。

最後,她還是認為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按照前麵給出的解釋,稍微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緩緩地說出自己的願望。

“我的願望,給離世的母親送一份她走之前唸了好久卻冇有吃上的酸梅子。”

“至於要說一個完整的故事,或許我可能說不太全,我能多說一點嗎?”

阿諾帶著淺淺的笑意緩緩說著,最後語氣越來越低,竟帶了一絲哀求。

“可以嗎?已經好久冇有人願意聽我說話了。”

“當然可以,不用太在意這些虛的東西,按你自己的想法說,想到哪說到哪。”

白活甩了一下尾巴回答著今年的第一位客人。

不願落於貓後的原沐也接著叫道:“我是非常開心有人願意說說自己的心裡話的。我特彆喜歡人類之間的感情,但是我不大明白。”

原沐是真的不明白。

為何人與人之間可以靠著一個虛無的、脆弱的、所謂“情感”的東西構成人與人之間重要的來往活動。

在他一張桌子看來,這東西是看不見也摸不著的。

人類是如何發現這種東西的?

他們熱衷於讚揚情感的偉大。

自古以來留下了浩如煙海的文字來進行誇耀。

但是,在某些他認為不重要的東西麵前,昔日裡炫耀著感情濃厚的人們又開始了互相傷害。

最愛的人往往更知道如何一刀刺穿你的心臟。

無論是哪一顆。

這又是為什麼呢?

這前後之間不是形成了矛盾了嗎?

這份不解一直縈繞在原沐的腦海裡,他是真不明白。

他隻記得流傳在人類中的一句話,那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所以他問了一位又一位到達十三號樓的客人。

他還記得聽到這個問題的第一位客人的反應。

溫和的神色擠出了幾絲難為的笑意。

冇有說話。

也冇有給他答案。

所以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

好在白活和花薔也不是特彆明白。

這次的情況還是和以前的那些反應大差不差。

即使聽出了原沐話裡的真正含義,阿諾也隻是笑了笑。

一聲自鼻間透出的冷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功夫,阿諾的神色才慢慢變暖,開口說著自己的故事。

“關於母親的模樣,我的記憶不深。”

“也不知道是因為不太願意承認她已經離開我的事實,還是一切彆的我不知道的原因。我總感覺還是年輕時候的媽媽給我的印象更深……”

在阿諾的緩緩講述下,一段從前的往事逐漸拚湊出一張圖片來。

阿諾的母親叫賈紅花。

阿諾是紅花的第三個孩子。

是全家期盼了好久的女孩。

阿諾是母親在四十出頭的年紀生下的最後一個孩子,疼了一天一夜才生出來的孩子。

當然這些最初的往事,阿諾是冇有記憶的,她也是從家裡長輩的口中聽見的。

畢竟,那時的她纔剛出生不久,是記不得這麼多事情的。

從家中老一輩的話裡,阿諾知道了一些母親懷她的時候的事情。

懷著孕的紅花肚子是尖尖的。

有過生育經曆的女性長輩們都說紅花這一胎又是個男孩。

再加上,當時的紅花還極其嗜酸,孕期的反應極大,總是的靠酸梅子才能吃下點飯菜。

加上這種情況,大家都篤定了。

紅花這一胎,指定是個男孩。

但是,這次家裡想要個女孩呐。

好在,全家的內心願望再次成真了。

孩子順利出生了,是期待中的女孩。

全家的人啊,那叫一個紅光滿麵呀。

小女孩的父親,以一“諾”字來給這個女孩起名。

意為承諾、諾言的意思。

女孩父親承諾自己的內心一直不變。

結婚前是這樣。

結婚後還是這樣。

這個女孩就是阿諾。

人的記憶一旦往回拉,那是怎麼也拉不到儘頭的,就像開閘後洶湧而下的灰黃色水流。

阿諾的話裡也帶上了幾絲真情。

她仍舊懷念著母親孕育她的時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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