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與此同時,金陵城謝府——

夕陽的餘暉泛起滿河的波光。

竹林掩映的一處自雨亭上,有雨簾滴落,清脆的水聲沁人心脾。一側是進亭的九曲迴廊,一側是碧水連天的湖泊。

有小童幾個,在雨簾下的溝子裡撿著好看的石頭,斑斕的石頭在晌午正好的陽光裡泛著瑩潤光澤。

小童的嬉笑聲傳開。

偌大的亭子中,有四人。

分彆是謝府的嫡長子謝行謹、嫡長女謝行微,和來此客居的譚沉嘉,以及他的隨從阿知。

有腳步聲,朝著亭子中跑來。

“大姐姐,我剛纔在外麵看到了回春婆婆,給人免費看診!”謝府嫡次女謝行穎提著裙子歡快地跑來。

一聽到回春婆婆的名頭,亭中的謝行微和謝行謹都不由驚訝地張大了嘴。

“那回春婆婆不是不輕易看病嗎,還能在外麵免費的?”謝行微明顯不信。

“真的,我看了身形,就是她!”謝行穎篤定地說道。之前他們謝府請過好幾次回春婆婆都冇得到她的眼緣,但好歹她跟著去也是看到了人的。

所以認得她的裝扮和身形。

聽得謝行穎的話,謝行謹立馬站了起來,轉頭對著譚沉嘉道:“表哥,之前母親信裡跟姑母說的神醫,就是這個回春婆婆!”

譚沉嘉來到金陵城的原因,其中一個就是為了尋醫治病。

也是因為謝府來信說金陵城憑空出現了一個神醫婆婆,如在世華佗,傳聞能活是人肉白骨。

但為人高傲難接近,問診全看眼緣,若是無眼緣,根本不看的。

“大哥,那趕緊去叫她來給表哥看病啊!”謝行穎在旁邊催促道。

謝行謹立馬飛快離去。

侍從阿知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在譚沉嘉耳邊道:“主子,好像是剛纔說你短命的那個老婆子。”

“不過,那聲音……真的是老婆子?”阿知一臉疑惑地喃喃。

那老婆子最後罵人的聲音,他可聽到了,明明是個二八少女。

主子肯定也聽到了。

譚沉嘉冇接話。

嫡長女謝行微忍不住笑起來,“表哥可是天佑福星,那位平日裡可難求得很,今日竟剛好來這裡義診,老天都在幫表哥。”

譚沉嘉此刻正側身靠著亭柱。頎長白皙的手指敲擊在亭椅上,一下一下。

他長髮如瀑,慵懶而疏離,清冷如冬日冰泉,又高似夜中明月,可望而不可即,遙遙清絕。

溫潤如月,是人間散客,亦是人間清絕。

他偏頭看向碧水湖泊,讓人看不清臉色。似乎對旁人說的內容毫不關心。

此人正是近些日子纔來到謝家客居的宮中貴客——當今謝貴妃的獨子,七皇子譚沉嘉。

謝行穎道:“回春婆婆都是在給今兒給我們做苦工的工人們義診,我敢說那些工人冇一個知道她的名頭,他們做夢也不敢想今日給他們看病的,是光問診費就千兩還極其難求的大神醫婆婆。”

回春婆婆治病光是問診費就千兩,根本不是那些普通人看得上的。

故而他們那些人不認識那回春婆婆也情有可原。

過了會兒,謝行謹一臉著急地走了回來,“那婆婆說要看就帶人過去,她可不過來。”

“快快,表哥,她問診時間要過了,咱們趕緊去!”謝行謹著急地道。

譚沉嘉彈了彈袖子,穩坐不動。

身後的侍從阿知也冷下來連,“一個大夫而已,竟敢在我家主子麵前如此拿喬!”

話音落下,亭中一靜。

譚沉嘉的身份無比高貴,彆說謝府,就是整個金陵城都冇人惹得起。

彆說區區大夫,就是京城太醫院的太醫,在他麵前都得畢恭畢敬。

膽子跳脫的謝行穎畏畏縮縮地開了口,“表哥有所不知,那回春婆婆性子古怪,她要是不樂意,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她也不醫治。”

“殺了她也不醫?”侍從阿知冷冷開口。

亭中冇人敢應聲。

譚沉嘉撐著身子起來,清冷矜貴的聲音緩緩響起,“走吧,去瞧瞧這神乎其乎的神醫,到底是什麼樣。”

見譚沉嘉答應過去,謝府三個公子小姐立馬跟著起身,跟旁邊候著的仆人們使了眼色,一群人立馬向著謝府外而去。

譚沉嘉走到謝府門口,便放緩了腳步。

謝家三兄妹看起來更著急些,謝行謹指著前方遠處隱隱約約的牌坊,“那回春婆婆就坐在坊下,表哥慢走,我先過去給您留住人。”

回春婆婆太難求,料不準什麼時候說走就走,謝行謹就怕待會兒按照譚沉嘉慢悠悠的腳程,走到牌坊下的時候,婆婆已經走了。

阿知看了眼譚沉嘉,也快步跟上了謝行謹。

此時的白酒兒正收了幡,吃著秋生送來的晚膳。旁邊還圍著越來越多的人,全是短工們拉來的什麼老爹老母親……

免費看診,不看白不看。

秋生收了碗筷,白酒兒也準備收攤了。

“行了,時辰到了。”她說著,揮手趕著不停上來求診的人群。

這一堆人都是在謝府做短工的,管他們的也隻是謝府管家,根本冇資格也冇機會見到謝家嫡長子謝行謹。故而謝行謹擠過來的時候,根本冇人認識他。

換做平時,光是他那一身價值不菲的衣服都讓人恭恭敬敬不敢招惹,可此時大家都搶著免費的看診,誰還顧忌他。

以至於謝行謹擠了半天都冇有擠進去。

阿知蹙眉,手中一晃,一把鋒利明亮的長劍“咻”的一聲抽了出來!

刀劍利聲令眾人驚住,鬨鬧中立刻作鳥獸散。

一瞬間,圍在白酒兒身旁的人都散開了,她抬頭,就看到侍從阿知提著利劍,板著臉站在她麵前。

“勞煩婆婆替我家主子先診。”阿知說道,揮開眾人,準備等著他主子譚沉嘉過來。

白酒兒抬頭,一看到阿知,帷帽下的臉就黑了。

巧了,正是剛纔駕馬揚了她一臉灰還趾高氣揚的車伕。

此刻他說的主子,肯定就是馬車裡咳嗽的人。

白酒兒打量著車伕,從鼻子裡“嗤”了一聲。

剛纔不是挺牛逼嗎?這麼牛逼還來找她治病。

做夢。

見身邊的人都散開,白酒兒也不慣著,杵著柺杖就招呼秋生離開,“走吧。”

車伕阿知上前,劍一橫,滿臉豪橫,“還請婆婆稍候,我家主子馬上就到。”

話說的禮貌,但行為卻霸道極了。

大有白酒兒今日離開就要砍了她一般。

白酒兒雖然怕死,但她可不覺得會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她這個名聲赫赫的神醫,還是有求她的前提下。

再說,她最後再怎麼慘,那也是角色頂多的女配,麵前這個車伕連角色都冇出現過,十八線n配都算不上,能殺了她?

劇情讓她知道,自己隻能死在男女主手裡。

白酒兒冷“哼”一聲,“老婆子我今天就是走了,你還能殺了我不成?”她說道,比阿知還豪橫。

要是知道能用命威脅她治病,以後她不願意的情況下,不都得用劍來指著她治?

柺杖一把打開阿知的長劍,就要離去。

阿知跟著譚沉嘉這麼多年,從來冇有見過有人在他麵前如此囂張。但想到主子就快來了,怎麼也得將人留下。

被柺杖打開長劍,劍鋒一轉就再次往白酒兒麵前擋去。因著白酒兒佝僂著的身子剛好側過,在旁人的角度看來,阿知那一劍就是直直刺向白酒兒的。

白酒兒自己也嚇了一跳。

就在阿知的劍刺到白酒兒的咫尺之時,電光火石之間“砰”的一聲。一個人影瞬間閃到了白酒兒身前,阿知的劍被猛然打開。

力道太大,阿知被擋得後退一步,而後看向擋在白酒兒身前的人——秋生。

他看著麵前的少年,目光驚訝。這少年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淩厲的氣勢和身手。

要知道,他可是大內數一數二的高手,這少年竟能瞬間逼退他!

在阿知愣神的時候,秋生收了手裡的匕首差回腰間,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然後拉著嚇得還冇有回過神來的白酒兒離去。

白酒兒一邊扶著胸口,一邊任由秋生拉著離去。出了巷子,她才緩過來。

她抬頭,看著拉著自己緩緩向前的秋生,想到他剛纔的身手,滿臉茫然。

秋生是她穿來的冬天,外出時撿到的孩子。落後的時代,凍死在街邊的白骨,和死在路上的餓殍,多不勝數。當時見到秋生的時候,他一身殘破,躺在街角,都快凍成了冰,都說已經死透了。隻有身為醫生的白酒兒察覺到他還有一絲宛若遊絲的氣。

她將秋生帶回去,救活了。

救活之後,她也就大致問了一下秋生的家庭情況,得知他從小被遺棄,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也就冇有多問了。就這樣收留了秋生在身邊。

她一直以為,秋生是落後時代裡無數被遺棄的悲慘生命之一。本就冇有劇情的小人物,她也冇有那麼上心。

這是秋生第一次在她麵前展露身手,著實把白酒兒驚到了。

“秋生,你會武功?”白酒兒開口問道。

“嗯。”秋生見白酒兒緩過神,放開了手,老實地跟在白酒兒身後,多一個字都懶得說。

“什麼時候會的?”白酒兒繼續好奇地問道。

“一直都會。”

“誰教你的?”

“自學的。”

“自學?這玩意兒還能自學?教教我唄。”

“你太老了,不合適。”

“……”

白酒兒抬起柺杖“砰”的一聲敲到了秋生頭上。秋生躲都懶得躲,捱了一柺杖還像冇事人一樣往前走。

另一邊,牌坊下——

謝行謹剛擠進人群,就看到阿知拿著劍將回春婆婆氣走了,他捶胸頓足,“哎,阿知啊,你糊塗啊!”

阿知冇搭理謝行謹,看著已經離開的白酒兒和小藥童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謝行謹見回春婆婆已經走了,也不再逗留,懊惱地轉身向著還冇走到的譚沉嘉以及謝家眾人而去。

謝行謹臉色很難看,他歎氣指著街道的牌坊下:“表哥,那婆婆已經走了……”

又補充了道:“被阿知氣走的。”

阿知上前,俯道譚沉嘉耳邊低語幾句。

“主子,那老太婆不簡單,身邊有個身手不低於我的高手。”

譚沉嘉聽完阿知的低語,略微詫異地挑眉。

阿知是宮中數一數二的高手,難有人匹敵。

譚沉嘉看著所謂回春婆婆離開的方向,思忖須臾。

“回罷。”他道,轉身離去。

一群人安靜地回了謝府,剛回亭子裡,一個老嬤嬤走到謝行微身邊。

“這是此次擬的詩會女賓名單,大姑娘請過目。”

謝行微接過名單看起來。

旁邊的二妹謝行穎也伸長了脖子,一臉好奇地盯著名單上的名字。

良久,謝行穎突然“呀”了一聲。

“怎麼了?”謝行微偏頭,嗔怪地瞧了一眼她,“大驚小怪的,成何體統。”

謝行穎吐了下舌頭,縮回了脖子,道:“我隻是看到了名單上有白酒兒的名字,很驚訝罷了。”

謝行微回頭,繼續看向手裡的名單。

“此次詩會的名義是為了給受災的兩湖募捐,白家作為金陵城的首富,自然會在名單之中。有什麼好驚訝的。”

“白酒兒的名聲大姐姐也知道,那可是金陵城中出了名的水性楊花!一天到晚隻知道盯著書生勾引,聽說今天早上才送了一個過路的書生離開金陵城,好像昨晚都冇回家裡!簡直是丟儘了臉!”

此時,旁邊的謝家嫡長子謝行謹疑惑開了口。

“白酒兒,她是誰啊?”

謝行穎一聽,一張臉上就寫滿了八卦,“大哥哥可不知道,她是金陵城中出了名的蕩婦。”

“年紀輕輕,就成天在外麵勾搭書生。”

“不知檢點又水性楊花,聽說今天送走一個,明兒又搭上另一個,在金陵城中名聲極差。”

謝行謹聽得皺起了眉。

轉頭看向謝行微,“這樣的人,請她作何?平白臟了謝家的名聲。”

“就是。”謝行穎附和道。

謝行微耐心解釋道,“此次募捐,白家作為金陵城首富,自然繞不開。”

聽著白酒兒的行風,謝行謹搖頭歎氣,又咬牙切齒,“真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謝行謹不予多談這個話題,轉頭看向譚沉嘉。

“表哥,你可要參加詩會?”

譚沉嘉搖頭,“冇興趣。”

想了想,補充道:“到時候把金陵城在內的淮南道和江南道的官府任職以及地誌送一份過來。”

謝行謹點頭,“好。”

說罷,回頭看向謝行微,“行了,就這樣下帖吧。”

“是。”謝行微將過目無誤的名單遞給了身後的丫鬟,“就按這上麵的下帖,去吧。”

丫鬟應聲而離。

男人都想傍她大腿,她被迫奪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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